【谦堂】不看日出（上）
黑桃黑谦黑孟+台下预警。
不适速退。
孟鹤堂其实是不太能拿得准郭麒麟的心思的。
郭家父子的关系向来不好。
原本郭麒麟求学在外，回家甚少，应当能避免一些争执。然而如今他却选择了肄业从艺，从的还是他父亲郭德纲的相声艺。
在相声门里，让孩子拜搭档为师早已是约定俗成的事，郭麒麟也不能例外。于是郭家父子之间又多了一层枷锁。
于谦看着郭麒麟叹气，想问他这又是何苦，转头看了眼搭档，到底还是没出声，把郭麒麟奉的茶一饮而尽。
为了避风头，也为了好让郭德纲专心处理八月余震，郭麒麟搬进了于谦家。
孟鹤堂着实为他高兴了一阵。离开了管控，合该高兴的。
郭德纲出事，连带着于谦都忙里忙外不得安生，作为于谦助理的孟鹤堂就更不用提了。
在众人皆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，郭麒麟在于谦家却过了一段逍遥日子。白慧明疼他如子，在师父家的日子竟让他觉得幸福得有些不真实。
但逍遥日子终归是短暂的，毕竟风波总会平息。
于谦得了闲，坐书房里品着茶，叫来了郭麒麟。
“少爷，你也在这待了有些日子了，该回去看看你爸了。”
郭麒麟抬头看看于谦，又看看侍立在于谦身后的孟鹤堂。
“那孟、孟哥不也没回家的吗？我只月余没回，孟哥还是按年算的呢。”
于谦定神看了他一会，又回头和孟鹤堂对视一眼。
孟鹤堂看懂了他眼里的暗示。郭麒麟不愿意回家，还拿孟鹤堂当挡箭牌，于谦多说无益，还得孟鹤堂亲口回了去。
只不过可笑的是，郭麒麟是有家不愿回，他却是有家不能回。毕竟，他走了，于谦拿什么制衡郭德纲？
压下心里的嘲弄，孟鹤堂抿唇笑了下：“我倒是想回呢。只我比不得林林家近，没那个机会。”
郭麒麟犹不死心：“过两天演出就恢复了，再说也不迟。”
于谦摩挲着茶杯，也不想强逼他就范，挥挥手让他出去，这事就算翻篇了。
郭麒麟的事翻篇了，孟鹤堂的却还没有。
看人还望着郭麒麟消失的背影瞧，于谦就知道郭麒麟那几句说进了人心里：“小孟儿，跟着我，辛苦你了啊。”
孟鹤堂收回目光，低头给于谦添了茶，再仰起又是单纯的笑脸：“干爹说的什么话，都是小孟儿应该做的。”
汝窑青瓷的光泽温润而内敛，入手也带着微微的暖意，不知道是茶水的余温还是刚刚于谦把玩过的缘故。
“家里最近都怎么样啊？你母亲的病可好些了？”
于谦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，温和得像个慈祥的长辈。
“托干爹的福，已经大好了，”孟鹤堂放了茶壶，站在于谦面前规规矩矩地垂手答话，“前几日我爸还打了电话来让我安心，叫我专心工作，等我干出番大事业。还说干爹您垫了药钱，是真正的人善心慈，让我多跟您学学，既然认了干亲结了善缘，就多孝敬孝敬您老人家。”
于谦捋了捋茶叶，被这几句俏皮话夸得心情大好，连带着刚才郭麒麟犯犟带来的烦躁都平复下去。他抬眼看看还赔着笑的孟鹤堂，突然觉得这要真是他儿子也挺可人心的。
“唉，”于谦叹了口气，“你回趟家不容易，你爸只能干想想。可大林就在边上，总不能让我那老搭档也干想想。”
于谦呷了口茶，他的意思太明白，同样是为人父，一个见不着儿子，总得让另一个见着。
孟鹤堂低眉敛目，他的位置太不容易，同样是为人子，一个不能如意，总要让另一个如意。
见人默了声，于谦用力握了握孟鹤堂的小臂：“小孟儿啊，你人机灵，好好干，肯定亏待不了你的。”
孟鹤堂指尖颤了颤，他小臂上还有因为他昨天在酒局上说错了话刚罚下的伤，直肿了一层，微风拂过都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，压根受不了于谦这样式的蹂躏。
于谦这话里话外处处是亲切，可在孟鹤堂眼里字字句句都是收买威胁。
他哪儿有得选？那天价的医药费直接就把他后半辈子买下来了，他无非是乖一点，求得于谦多一点怜惜，也就能混个好点的结局。
孟鹤堂走了神，没答话，于谦却也不恼，知晓他是听进去了。
这孩子向来是聪明的，知道该怎么做，只不过时不时也得敲打一番，免得起了不该有的心思。
转眼到了演出的日子，郭于两人刚一下台，身边就围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。
栾云平怕众人扰了郭于二人清净，挥挥袖子赶人，一时围着的也就剩下二人身边上常年带着的几个。
孟鹤堂抢在郭麒麟前头给于谦换大褂。
郭麒麟下意识后退一步，被他这一出弄得不知所措。
孟鹤堂也算是于谦眼前的红人，可不管郭德纲怎么说，在后台还是没人不认少班主的。更何况，原本徒弟给师父换才是天经地义，怎么他就没了活了？
见人还懵着，孟鹤堂只能硬着头皮又点一句：“干爹，儿子来给您换大褂了！”
他本就长得眉清目秀，笑起来更是又甜又乖，于谦受用于他的撒娇，呵呵一笑：“就你贴心是不？”
正说着，抬手想给他一个脑瓜崩，却让人歪头躲了去。
于谦这边明着是父慈子孝，暗着却是言传身教；郭德纲那边明着是众远亲离，暗着却是翘首以待。
郭麒麟不是傻子，立刻就明白过来今天这一出唱的是什么戏。他回头望一眼郭德纲——已经用各种理由支开了徒弟们——两人正正好对上眼神，郭麒麟假装没看见，错开眼神，顺手抄了折扇就给于谦打扇。
郭德纲兀自看了一会，没等来郭麒麟的回头，只能讪讪收回目光，抬手招了栾云平。
“平儿啊~”
郭麒麟支着耳朵听着，突然觉得不是滋味。偌大一个后台，竟没有他的去处。
儿子不愿意回家，老子还不能接他回吗？老子接儿子——名正言顺。
只是这郭麒麟主意正得很，上回是孟鹤堂，这回又拿于谦当挡箭牌。
“我既决定了要专业说相声，住师父家也方便查功......”
郭德纲皱了眉，这个理由也挺名正言顺，他没道理拒绝。
正愁着，那边一直没吭声的孟鹤堂先插话了。
“我也在干爹那儿，可盼着有个伴儿盼了好久呢，师父疼疼我！再者，林林有我照顾，师父放心就是。”
“去！也不知道你俩谁照顾谁，自己瞅瞅你都祸祸了我多少东西了？回头再把大林也带坏。”于谦抬手拍拍孟鹤堂的脸，尽显亲昵。
“干爹！干爹！”孟鹤堂撒娇一般往于谦身上蹭了蹭，“您给小孟儿留点面子！”
郭德纲眉头皱得更紧，又缓缓松开。
小孟孟可以算是师哥的心腹，他一时拿不准这是孟鹤堂的意思还是于谦的意思。再抬眼对上于谦的眼睛，见人也点了头，想来是师哥的意思了。
郭德纲最终妥协了。
“还是师父疼我！”孟鹤堂蹿到郭德纲身后给人捏肩，笑得一脸谄媚。
违逆了于谦的意思，他到底还是怕的。
他脑子里闪过了于谦拍他脸颊的画面，其实于谦很少做这样亲密的动作。拿手拍脸这样式儿的其实更像是掌嘴。孟鹤堂知道他是在提点自己，就连那句“带坏大林”，也别有深意。
——于谦嫌他话多了。
只是他到底不忍心，就那么假装一切暗流涌动都不知道一样，说了那句“您给小孟儿留点面子”。
无论于谦心里怎么看待他，在郭德纲面前，肯定是会把他的面子给足了的，而且是越足越好。
这可以算是威胁了吧。孟鹤堂有点叛逆地想着。他不想管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了，他只是觉得畅快。
不管怎么说，这一招是好用的。
郭德纲觉得于谦喜欢他，那便也会翻了倍地对他好。“给小孟儿留点面子”，可不只是说给于谦听。
在这场各怀鬼胎的博弈中，似乎只有达成心愿的郭麒麟高兴不起来，其余三人尽是一派其乐融融，只有他格格不入。
孟鹤堂知道于谦会来，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。
“大林，来。”
于谦拎着戒尺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，孟鹤堂脑子还没转过来身子就先一步做出反应。
他扭身挡在郭麒麟前面，忽闪着大眼睛装傻赔笑：“干爹，您这是干什么？收拾东西有我和林林呢。”
于谦只瞥他一眼，挥了戒尺赶人：“起开一边去，你乱插话的账还没跟你算呢！”
他其实没太明白于谦对郭麒麟这发的是什么脾气。郭家父子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，何至于呢？实在要说，今天唯一该罚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。
虽然是不明白，但让郭麒麟平白遭罪他还是舍不得的。
“那孟儿跟您进书房请罚~”孟鹤堂眨巴着眼睛，拖长了语调，孩童撒娇一样一把抱住于谦拿戒尺的手，手上还不安分地想把戒尺“偷渡”过来。
这是他惯用的技俩。不管怎么说，于谦到底是吃这套的。
这次没成功实在是意料之外。
孟鹤堂被捞着腰狠抽了几下的时候还在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。
郭麒麟还是得和于谦走。
孟鹤堂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，挣脱于谦的禁锢，直直冲着于谦跪好：“是孟儿话多了，也不该顶撞您，没有做好表率，带坏了林林，您罚我。”
索性今天也不会好过，他打算一顶到底了。只没料想于谦的火气没被引到自己身上，倒先把郭麒麟的火引过来了。
“我上台的时候你连相声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吧？我爸那儿你压着我蹬鼻子上脸也就算了，我师父这儿你又算老几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表率了，小孟儿？”
“小孟儿”三个字被他念得又沉又缓，分明是嘲讽的意味，跪地上的孟鹤堂却听得想笑。
他看着像是极尽恩宠，可谁又知道他步步如履薄冰。
郭麒麟在意这个，还在这儿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，倒是个藏不住事的，又有那身份摆在那儿，想来是有些用处的。
于谦给了郭麒麟一巴掌。
孟鹤堂愣了一下，随即膝行两步，扑过去抱住于谦的双腿：“干爹！干爹！您别气！林...师哥也没说错，论资排辈我合该排在后头的。”
于谦气得手抖，让他这么一扑，倒回了点理智，只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。郭麒麟原地踟蹰了一会也跟了上去。孟鹤堂去拦他，也让人躲了去。
孟鹤堂不知道他们爷俩在书房里谈了什么，但里头没什么大动静，想来是没什么事的。但在郭麒麟出来的时候，他仍上前去仔细地察看，还给递了备好的冷毛巾。郭麒麟颇不适应他这样式的关照。
“干爹也是在气头上，您别在意。”
他温声细语宽慰着郭麒麟，但那个“您”字还是刺着了人。
郭麒麟咬咬唇，嗫嚅着向他道歉：“对不起.....其实不用用敬语的。刚才是我一时说了气话。”
“你那倒也没说错。原本在干爹这我就是该叫师哥的。”
孟鹤堂只柔柔地笑。他越是顺服，郭麒麟心里就越是刺挠。软刀子最是伤人。
看着人心不在焉，孟鹤堂识趣地起身告辞，临走到房门口，收获了郭麒麟的一句：“你......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孟鹤堂由衷地笑了下。初见成效，当年他对于思洋也是用的这招。这才只是第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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